第14章(1 / 1)
态度良好,言辞恳切,理由充分,惹人共情。相对遗憾的是,这套说辞用过太多次,葛圻都会背了。车开进巡防基地时,时绥才想起来问:“你那位新搭档今天在基地吗?”喻沛敲着手腕的指节一顿。按理来说,搭档之间的排班表是一致的,但两人还没熟络到会互相报备私人行程以防紧急情况的地步,所以喻沛也不清楚阮筝汀的具体动向,只是偶尔会在执勤时间外碰见他。一次是在疗愈中心。他在三楼挂晚诊,百无聊赖,顺着垂吊绿植的茎叶走向,往斜下方一望。那人应该是刚刚结束每周的义务观测工作,打着哈欠,无精打采地晃过楼梯口,一双眼睛没什么落点的,疲意浓重。一次是在基地后山。那里有片不知名的矮生山野草,时值花期,开得正热闹。他夜跑时撞见那人偷摸蹲在路边,举灯小心翼翼地采挖植株,被他当成可疑人员冷声一喝,手一抖掐断了数根花枝。至于最近一次是在四天前,深夜。他结束晚诊,抄近路回宿舍时,在岔口碰见那人刚从物资所采买回来。两人礼节性地结伴而回,没什么交流,末了他还被塞了一包压缩饼干。……向导话很少,是不同于埃文的另一种寡言,但与人说话时总是浅笑着的。说得委婉点,性格安静且温吞,实则寡淡又沉闷,像是某种叶片毫无特点的匍匐地被植物,存在感极低。“你想见啊?”时贇跃跃欲试。“暂时不想。”时绥恹恹地说。他想起之前和埃文一起,去塞肯住院部看望阮筝汀的场景。两人第一次干赔礼道歉的活,在门口做了半天心里建设——主要是时绥——笑容诚挚地礼貌进门,而后被向导的精神体劈头盖脸啄了个七荤八素。防星难得一见的时令水果摔落在地,连埃文都心疼得微微皱了下眉。时绥捂着脑袋张嘴欲骂,抬眼正好看见向导拥被艰难撑坐起。那人面色苍白,形容萎靡,勉力召回精神体后朝他们虚弱笑道:“抱歉,我现在有点管不住它。”病号服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,像是厚雪覆着棵暮松。那一刻,时绥被啄得破破烂烂的歉疚之心瞬间恢复并膨胀数百倍。“没有没有,”他连忙摆手,破天荒闹了个大红脸,深感羞惭,“该是我们道歉的,实在是对不起,害你变成这样。你好点了吗……”回应他的是一通虚弱的咳嗽。
所谓端倪时绥长叹着,把头埋进云豹颈部的毛里拱了拱,想不通自己当时怎么就自然而然信了阮筝汀的鬼话。这人在意欲进行小报复时似乎狡黠过头,太会装可怜骗人了。他郁闷地想,简直和训练营时期,自己遇见的某位教官如出一辙。“这是怎么了?”喻沛看着时绥的模样,有些好笑地问埃文,“老规矩,是他们有过节,还是时绥单方面得罪过那位?”埃文笑了一下,探手召回精神体。正巧系统判定目的地到达,车辆急停,时绥被消失前的云豹拦了一下,怪叫着一头撞在了厚实的座椅上。“明白了,”喻沛推开门,钻出车厢,言简意赅地下结论,“他的问题。”时绥被时贇拖下车,一脸苦相,嘴里小声咕哝着:“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……”然后他就在时贇热情洋溢的问好声里尴尬抬头,视线越过车顶,同刚过拐角的阮筝汀遥遥打了个照面。“……”今日晴转多云,诸事不宜。“阮向!”时贇由于精神力缺陷明显,一直驻守修黎,c303队里的新成员基本都是他带着熟悉环境和工作流程。这人本身是个话唠,又因为家中亲属多为向导,所以对待向导更友好热切些。外人看来,相比喻沛这个固定搭档,阮筝汀倒是和时贇更为熟稔。喻沛侧头看过去。阮筝汀独自一人时,总是撑着那把藏青色的长柄伞。伞面宽大,打得又低,伞骨将将压着他发顶,整个人被严严实实地一罩,显得异常单薄。那人裸露在外的指节紧绷着,听见问候抬高伞沿,露出张精神萎靡的脸,愣了一瞬后,笑着冲众人点头。时贇已经跑过去寒暄了。时绥探指碰碰喻沛手臂,一脸牙疼地问:“你们磨合这么差吗?他这脸色……啧,比病时好不到哪儿去。”喻沛皱眉不语。阮筝汀本来打算去物资所。自从喻沛前往疗愈中心的频率增加后,两人的执勤时间便从下午改到了凌晨。他不习惯昼夜颠倒的作息,早先在院区养回来的气色败得七七八八不说,还总因为白日里醒得太晚而抢不到物资所心心念念的东西。物资所今日下午五点上新,他定了闹钟,头昏脑胀地爬起来,胸口闷疼,眼眶干涩,心情阴郁得想冲进雪雉大厦,把退役申请书直接扔到领导脸上。他颠三倒四地想:自己当年怎么就没辅修机甲驾驶相关科目呢,不就是逃兵役吗,大不了被遣送回祖籍星,盘间花店混吃等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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