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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麦田(6 / 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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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喊她的时候,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,没发现人。当她打算继续向前走时,王老师从独轮车前头冒了出来。我这还找呢,人呢,呵呵,女人傻笑着。装得太高了,小心点儿,别撞到人。也许是职业习惯所致,王老师也不看看眼前的人,还cao着教训学生的口吻。女人有些不爱听了,她真想质问面前的老师,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儿子过不去,害得他冻出了病。当然她没有这样问,每当遇到让她内心不平之事,很多时候她会选择隐忍和退让,况且儿子还要一年就可以离开这所学校,去中心小学上五年级了。不是她不想惹事,而是害怕儿子吃亏。老师给他难堪,不到万不得已从来不会告诉家人,所以她觉得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就行了,没必要现在跟她闹翻了,那样她会把气撒在儿子身上。王老师并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,用及其随便的语气问,杨天岭感冒好些了没有?使人听上去并不像一个老师在询问学生的情况,更像是一个长者对晚辈的关心。她不知道她正好撞在了女人的枪口上,虽然女人的嘴巴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实,但这次她没有一如既往的宽恕和大度。她说,没有呢,焕忠(赤脚医生的名字)说还挺严重的,是冻住了。那会儿我还想到他们教室去看看呢,咋会那么冷,难道炉子被人偷了还是没有烧的了,我记着入冬时他往学校交了二十斤棒子骨(玉米骨)呢,四十多个学生就是八百多斤,就算不烧煤也够过冬了吧?她慢声细语,完全一副拉家常的架势,但句句都像刀子戳在对方的心坎上。王老师没想到女人能说出这样的话,心里一惊,脸上现出一时半会儿的尴尬神色,转眼间便恢复正常,寻不到踪迹。她开始打哈哈,想掩饰过去,没事的,教室里暖和得很,可能是下课的时候疯跑出了汗,上课一落汗的才伤了风。让他在家好好养养,落下的课等病好了我再给他补。女人看着渐行渐远的矮小身影,故意大声说,那就让王老师费心了。心里却想着,你给我儿子补课,除非日头打东边落下。她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,推起了独轮车。晚上,女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丈夫说了一下,并没有添油加醋,完全在陈述事实。杨青云心里气不过,也只能嘴上发发牢骚,他没有办法。其实他们两家的积怨并不是很深,怪只怪存在着贫富差距,否则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。算起来,王老师的丈夫杨田英还是他们的本家呢,他和杨天岭的爷爷是一个辈份的。杨田英的曾祖父和杨天岭爷爷的曾祖父是一个父亲生的,只不过杨田英这一支辈大苗稀,好几代单传,最要命的是到了他这一代成为绝户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(只有三个闺女)。所以在他心里不免对人头颇旺的杨青云家产生了妒忌,在很多事情上有意刁难他们。开始的时候,杨青云和哥哥也就是杨天雪的爸爸忍气吞声,处处让着他,不想跟他闹翻了。然而几次三番的挑衅,终于在杨天岭爷爷的葬礼上两家第一次扯破了脸。快出殡了,杨田英趴在棺材上一口一口叫着大哥就是不肯放手,搞得别人不能封棺。乡下人在红白事儿上最讲究时辰了,多一分少一秒都不好,那是有说头的。在杨青云和哥哥两家看来,杨田英分明在故意拖延时间,好让那些不好的谶语在他们的后代(目前来看就是杨天岭和杨天雪)身上应验,这无异于变相的诅咒。哥俩儿二话没说一起把他架得远远的,好能让葬礼正常进行下去。这正是杨田英想要的,他这下子有了理由大闹葬礼了,他说,你们这两个不孝子,要干什么,还不让我跟大哥说会儿知心话了,啊?他故意把声音喊得像呜咽的泉水,仿佛他有多么悲伤似的。杨青云感觉额上的青筋正在拱着白色孝冒的边缘,真是到了孰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,他压低声音在杨田英耳边说,你要不要跟我爸一起到下面去说知心话。虽然谁都知道杨青云不会这么做,但还是吓住了杨田英,在场的很多人见他立即哑然失色,像乌龟一样缩在原地纹丝不动。直到葬礼结束后的第三天,杨家谢执(答谢葬礼上帮忙的人,主要以主持葬礼的人为主),杨田英都找了借口没有参加。两家的芥蒂从此开始了,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貌合神离,暗地里使劲儿。王老师和杨田英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,膝下无儿,三个女儿老大还是天生弱智,因此在看到杨天岭健康成长、活蹦乱跳时不免心生妒忌。尤其是杨天岭在学习方面表现出色,每次考试都能进前三名,更使得王老师心酸,她常常想要是自己有这样一个聪明的儿子就好了。孩子们期待寒假的心情如同久别的恋人盼望重逢一样急不可耐,在他们眼里,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,却是充满着甜蜜和希望的等待。那一天终于到来时,杨天岭捧回了骄傲的奖状和一支拿起来相当有分量的钢笔。蓝天淡淡的下午,小风依旧,含着无限柔情似的抚摸着每个人的脸蛋,当虚荣心满足的那一刻,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在改变。一想到漫长得似乎过不完的假期在等待着他,杨天岭便会热血沸腾,好像到了春天的蝶蛾,迫不及待要漫天飞舞,采花尝鲜。杨天雪跟在堂哥身后,开心在她翘起的羊角辫上跳跃,就好像是她得了奖状,也有了一支漂亮的钢笔,笔尖同样呈现金子般的黄色。孩子们的高兴是一致的,因为寒假里有太多好玩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们,过年让一切变得不平常,即使再怎么寒冷的日子也能过得热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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