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一七质问(1 / 3)
车轮碾过又一个深坑,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,泥浆飞溅,模糊了本就视线不佳的侧窗。陈汉升那片刻的恍惚,被张招娣轻柔却直白的问题骤然击碎。
“汉升哥,”她依旧看着前方雨刮器反复的刮擦,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你之前……有没有一点喜欢我?”
这个问题太过突兀,与他们正在经历的亡命奔逃背景衬托起来,太过不合时宜。此刻最正确的反应,应该是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的答案,用最甜蜜的谎言将她安抚住,让她继续死心塌地,毕竟现在陈汉升急切需要她的帮忙。那些虚伪的情话几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,涌到了他的舌尖。
然而奇怪的是,那些话在舌尖滚了一圈,竟被他生生咽了回去,他沉默了。车窗外,雨声渐歇,车窗打开透气,前后车辆的引擎声和还有摩托机车的轰鸣声,骤然被放大,填充了这突如其来的静默间隙。
沉默本身,或许就是一种答案。
张招娣似乎并不意外,也没有流露出失望的情绪。她只是极轻地笑了一下,那笑声短促而飘忽,带着点自嘲。
“其实我知道的,”她的语气平静,叙述着两个人之间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实。她的目光依然望着前方的路面,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脆弱,“你对我的感情,肯定没有我对你的深。这一点,从我认识你不久,就很清楚了。”
前方的路况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上不少,即使有些段落没有柏油马路,但是少了前方不确定的大坑泥路,平坦了很多。但是开车的张招娣显然更吃力了。她像是需要积蓄一点力气,才能支撑着开完剩下的路程。她面上并不见多少悲戚,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方向盘的真皮包裹上轻轻划动。
“好在,我还有这么一张脸。”她的声音低沉下去,抬起一只手,对着中央后视镜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脸颊。“幸好,这张脸跟你前妻顾涵相似的脸。以前,我确实很反感做她的替身,每当沉聿和江贤宇看着这张脸出神,我都觉得是一种无声的侮辱。”
“但现在,遇见你之后,我竟然有点庆幸了。”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认命般的悲哀,“汉升哥,我庆幸我和她长得像。如果没有她这张脸,如果没有你们那段过去,或许我们根本就不会有相遇的契机吧?我可能永远接触不到你的世界。”
她的声音里渐渐染上恰到好处的怅惘和羡慕:“我也很羡慕她,真的,非常羡慕。羡慕她曾经那么真实地存在于你的生命里,羡慕她曾经拥有过你全部的关注和爱意。”她转过头,飞快地看了他一眼,“汉升哥,如果是你,我不介意的。只要能让我留在你身边,怎么样都可以。能做她的影子,也是我的运气。”
这番倾诉,卑微到了尘土里,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真诚。它像一把精心打磨的软刀,撬开了陈汉坚硬内心的一点外壳。面对这样一种全然交付的姿态,他忽然觉得难以启齿。那些充满功利色彩的虚假情话,继续用谎言去敷衍,似乎都是一种亵渎。
他喉结上下滚动着,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,终于开口,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必察觉到的不忍:“别这么说……招娣,你不必这样妄自菲薄。你就是你,这样就很好,真的。”
他急于结束这场有关于顾涵的对话,语气甚至带上了难得的急切:“跟顾涵在一起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。说实话,我累得很,压力很大。她太聪明,太敏锐,时刻绷紧,永远锋利。站在她身边,你得时刻提防着不被她的锋芒所伤,也得时刻准备着跟上她的节奏。那感觉很刺激,但久了,永远不敢真正放松,真的会筋疲力尽。”
他话锋一转,试图将褒奖落到实处:“但跟你在一起不一样,招娣。你会让我觉得很放松,很舒服,很高兴。你不用像她那样努力拼命,你就这样安安静静的,很好。”这话似真似假,放松于她的“易控”,高兴于她的“有用”和“顺从”,但在此刻的语境下,却被巧妙地包装成了温柔的认可。
张招娣猛地转过头来看他,眼睛睁得很大,里面闪烁着受宠若惊的光芒,脸颊甚至微微泛起了红晕。“真的吗汉升哥,你真的这么想?我以为,你心里永远都只有顾涵。我总是觉得难过,顾涵那么完美,无论怎么做,我都连她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……”
提到顾涵,陈汉升总有些难以辨明的情绪。他像是不愿过多触及,又像是某种压抑已久的评价欲被勾了起来。
“顾涵她当然完美,聪明,有野心,也擅长算计……他们那个圈子,玩弄人心,哪个不是天生的好手。按理说,这种把什么都看透的人,最该懂得隐藏自己,说话做事就该云山雾罩,真真假假让人摸不透才好,但她偏不。她厌恶一切虚伪和迂回,她喜欢把欲望和喜恶都摆在脸上,爱恨都极其直接,极其强烈,像一团不管不顾烧起来的野火,野火当然灼热明亮,但也容易烫伤靠近的人,甚至烧掉自己,一点虚妄的幻想和温存都不给人留……她活该!”
他的描述里,竟然不经意地流露出早已被埋葬的恨意。
“那……顾涵她,她爱你吗?”这个问题至关重要,透过睫毛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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